Wednesday, July 09, 2014

讀牟宗三的兩點心得

去年,我曾經在這裡向大家簡單介紹牟宗三先生的生平,並且握要地解釋牟先生所提出的"綜合的盡理精神"和"分解的盡理精神"。 "綜合的盡理精神"指在中國文化裏,從一般人的日常生活到追求知識和做學問的興趣,基本上傾向強調道德行為的表現和探索──例如如何做好一個皇帝,好官員,好父親,好兒子,好丈夫,好朋友,甚至好親戚──結果,比較缺乏對外在物理世界現象的研究和分析。 相反,牟先生指出,西方文化中的"分解的盡理精神",强調做學問要對概念先下定義,結果引導出西方文化長期以來對科學數學哲學的鑽研,奠定了客觀研究學問和為求知而求知的精神,和科學發展的基礎。 牟先生的著作非常多,其中他最關心的問題是:中國為什麼一直不能有民主?今日中國的民主發展應如何進行? 若問大家為什麼民主好?有人答得出,有人答不出。答不出的最少認為民主是理所當然,答不出也是好的。 牟先生是學者,他有一個簡單而又非常有用的理論根據,解釋在政治上民主是必須的。他說:‘惟民主政治可以保障天才"。他認為人的天才不能以作政治領袖為唯一的出路。天才的充分發展可以讓其轉為科學哲學藝術宗教方面的,即轉為文化的,此是在社會文化上以追求真理而充分發展其天才,而實現對人類之貢獻。而這種天才之能在社會上得其充分的發展,惟有民主制度的政治始能容許及保障它。如果人的天才在文化上不得其出路,則只有集中於政治權力之爭奪。此決非人類之福。"牟先生深信惟民主政治方能保住人類及文化。 他的第二個理由:"民主政治不但保住社會上天才之文化發展,而且在政治上亦不許有以天才英雄自居而得以充分發揮其權力欲者。這句話的意思是說:’天才‘二字直不許用於政治領袖或政治家,而只許用於科學哲學宗教藝術家等方面。普通說,某人有政治天才,可以作政治家。但是有可以作政治家的天才,却不同於那種以超人自居的獨裁者之為天才。故天才亦不可用於政治上。這是因為它的本質限制了他。天才的性格是孤峭獨特的,此最易於向文化學術方面發展,亦最易在這方面表現。而政治家不能是孤峭獨特的,他必須順俗從眾,為百姓人民謀福利。他必須為公共利益而守法尊制度,依法而退,依法而進。他的境界不能太高。政治不能不講法度,法度就限制了他不能為天才。他有政治的天才,只能說他有適應法度運用法度的本事,他是在限制中運用他的知識才能的。只有獨裁者才毁棄一切法度,而自認他本人就是法度。這些狂妄人終必毁滅。所以要說政治,就不能說天才。" 牟先生胸襟博大,一方面他悲憤地感受到在過去二三百年來,中國社會無論在社會文化政治經濟和學術的混亂;另方面,他早在1958年便和三位學者,發表宣言,憧憬著中國文化早晚可以貢獻給世界,發展出天下一家的景象,而他窮了一生精力研究的儒家精神與學問,會對建立天下一家之情懷作出大貢獻。 他們是這樣說的:‘我們承認人類現在雖然有許多國家,而凡未能民主建國之國家,皆須一先走上民主建國之路道。但是人類必然歸於天下一家。所以現代人,在其作為一國家之公民之外,必須同時兼備一天下人之情懷,而後世界真有天下一家之一日。為養成此情懷,儒家,道家,墨家,佛家之思想,皆有所貢獻。墨家要人兼愛,道家要人與人相忘,佛家要人以慈悲心愛一切有情,儒家則認為"人皆可以為堯舜"仁愛精神,亦是遍及於一切人的。 但是起源西方的基督教要先說人有原罪,其教徒是本上帝之旨意,而由上而下,以此救人。而且,基督教為一制度宗教,有許多宗派之組織, 不易融通。基督教有天堂觀念,也有地獄觀念;異端與不信者,是可入地獄的。如此,則基督教對人之愛雖似一無條件,仍可以有一條件,即信我的教。此處實有一極大之問題。 照儒家的意思,則只要是人,同有能成聖人的能力和機會。儒家並無教會之組織,亦不必要人皆崇拜孔子。此即使儒家之教,不與一切人之宗教成為敵對。則人類真要有天下一家之情懷,儒家之精神實值得天下人之學習,以為未來世界之天下一家之準備。‘ 各位同學,牟先生給我們的啓示是:深入了解好的東西,就算現實環境惡劣和混亂,你一樣有信心和見到希望。如果明年我還有機會回來和大家講話,我願意採會用答問會的方式和大家交流我們對中國文化的體驗。